【辞可】百次回退
治愈喜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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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瞳孔内倒映着他头上的死亡倒计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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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她冷汗涔涔地在深夜醒来。
现在是七月初，窗外的暴雨声拉回了她恍惚的意识，如坠冰窟的感觉笼罩着躯身，恐惧感蔓延。
指尖微微颤抖着，摸向床头放着的药瓶。
她照常凝视着梦境中人影出现的地方——
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她松了口气，任由那劫后余生之感冲刷心灵。
臆想症越发严重，这样下去，只怕会将人逼疯。
她的手碰向左侧的床铺，只剩下断裂的手铐。
花辞呢？他本来躺在自己的身边安静地熟睡。
不详的预感撞击着她的大脑，她急忙拉开被子，摸起床头的手机便起身，下地的那一刻，脚底板却踩到一块尖锐的物体。
她忍住了尖叫的冲动，打开手机手电筒往地面照去:
一个医用针筒，她拾起来闻了闻，药水的苦涩异味令她瑟缩一瞬。
她恍惚记得，有人注射镇静药物进了她的身体。
“郭森!”
她冲出卧室，走道上大喊着他的名字。
没有回音，她忽然有些后悔住进这别墅，它实在是太大了，以至于无法知晓他在何处，是否安全。
没办法，只好找了。
喊了整整二十分钟后，她已精疲力竭。
恢复电力是个找人的好方法。
可可撩起遮挡在眼前的湿漉漉的刘海，看着仍然在车库内停着的跑车，松了口气。
暴风雨令小镇的供电系统崩溃，如果要恢复别墅的电力，她必须前往地下室启用备用电源。
不能再迟了，花辞的安全必须马上得到确认。
电光火石之间，梦中某一个片段，与现在的场景……诡异地重合起来。
她愣住了。
她面色平静地走进地下室，手电筒抬起——
花辞木然地转身看着她，手上拿着手枪。
他面色苍白，光反射进他的瞳孔，他沙哑着声音说着什么，她终于听清了:
“离远点，梦怡。”
她瞬间崩溃了。
手枪从何而来？
可可依稀记得，上一次这一幕的发生——
花辞在她怀里小声抽泣着。
她安慰地摸着他手腕处未愈的伤痕，告诉他:
只要平安度过那死亡倒计时，他就能继续安全地生活下去。
他眼里好像又燃起了火光，颤声问: 还剩多久？
还剩四天，她说。
那就撑，反正都到现在了。他道。
怎么能骗人呢。
回忆在那瞬间终止，最后她还是见到一个黑色人影站在夜光里，静静地，凝视她，嘲笑她。
“别这样……”
可可温柔地喊他名字，一步步试探着向他靠近。
「14:04:46」
还剩十四小时，凭什么救不下你？
已经轮回六十多次，已经用了那么多方法，为什么偏偏……不能让那倒计时归零消失。
“我不想再让你那么痛苦了……”
花辞眼里含泪，举起手枪对准太阳穴。
早有千万个子弹发出，击碎了他的心防。
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。
“这次别纠结了……赶紧放弃，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，就当我求你。”
模糊的视线里，可可猛然向他冲来，速度极快。
他在颤抖中扣动扳机，臆想之中的子弹并没有击碎他的大脑，贯穿他的灵魂。
“我他/妈要真的能放下，我至于陪着你磨叽？！”
一阵耳鸣，花辞睁开眼，视线中可可神色黯然。
他们摔倒在地，她冷静得可怕，从他手中抢过枪，卸下弹夹，将手枪扔得远远的。
看来是几百次的经验积累下来，使她反应奇快。
花辞目光涣散，脑海内闪回过零碎片段。
花辞在凝视她的过程中，让眼里的泪水滑落。
数十秒后，他抓住她的手，嘴角缓缓上扬。
光打在他脸上，他声音仍然颤抖:
“对不起，我是真的想放弃。”
他记得她以前的模样，她的笑容甜美可人，而现在，她神经敏感，沉浸于痛苦和愧疚里。
“太折磨人了。”
他还记得第一次轮回时，他们靠在大树下嘲讽这一切都是玩笑。
而现在，他们的人生被绑定，除了重复同一段致命的时光，无望地抗争命运，再无意义。
他怕死吗？
当然怕，怕得要死。
但他更怕知道自己要死，还一直重复着赴死的日子，他这辈子没干过什么缺德事，顶多小学的时候扒了别人裤衩子，为什么要这样对他？
他每个晚上都听见她在哭。她会说她做了很多个噩梦，她很害怕，但她付出了上百次的勇气去受苦，
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想救一个人。
可可始终和他不一样，她有回旋的余地。
只要她在轮回结束时选择放弃——
她就能平安回归现实，清空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。
而他也可以入土为安，看她在墓碑前掉几滴眼泪，每年记得准时给他送上花，去表达感激了。
他值得她为他牺牲吗？
答案是很明显的。
不如就这样结束了，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。
早点放弃，少点折磨。
十四个小时……非得像报时钟一样去报？
明明就快到结尾了，有什么理由去放弃。
她抬起手。
“你他/妈你想放弃，就能把前面所有日子我们的努力忘记！？放你的屁去吧！”
她激怒地给了他一巴掌，
疼得他眨眼，委屈地哭起来。
“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！直到成功为止！”
她半晌，笑了出来，随后笑声转为哭声。
一滴滴泪顺着她面颊滑落。
“呜……你他/妈真的傻呗……”
她开始哭泣，她开始诅咒。
她终于把长期压抑的痛苦释放。
经历那么多而不裂开，是不可能的。
她注定是普通人，也正因为她是普通人，
所以固执到骨子里也算命中注定。
花辞缓缓合上眼帘，干净的手背去蹭掉她的泪。
他将手伸去，她吸着鼻涕，敛眸，紧紧握住。
2
「01:00:45」
超过8760小时的倒计时将至终点。
那倒计时所染的血色在渐褪，可可欣喜地抱住花辞，检查他身体有没有出问题。
“再过一小时，我们就可以——”
这也是唯一一次，他们最接近成功。
如果倒计时结束，花辞还没魂归西天——
他会重生，同她一起。
“知道了，也不是没到过这个时候……”
八十多次的时候，他们经历了一次倒数两小时。
他们正在吃饭，他喝着可乐，结果当着她的面被毒死了，这谁想得到呢，那么扯淡。
刚好有人报复社会往饮料里注射氰化物，
刚好他就中了招，也刚好就在成功之前。
“万一等会直接寄了重开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可可道，气恼地捏他手肘上的肉。
第一百零三次轮回，花辞有了开玩笑的心情。
破防虽突然，好在打击经历多次，心神恢复也快，不至于进精神病院。至少连续过了差不多八十多年，什么都看淡了。
花辞慢慢坐下，可可紧张地盯他。
“放轻松，不会有事的。”
花辞轻笑，靠向她怀中。
她心跳得快速，担忧得难受。
“你还记得哥们有一次中了五百万头彩吗？”
因为觉得没地方花了，捐给基金会救助孤儿院儿童，结果发现对面是非法组织，真把他气死了。
可可拍拍他脸颊，就当是回应。
“说我运气好吧，也不好。”
谁死前还会有倒计时？谁人没了还能通过轮回再活一遍？某种意义上他已经“永生”。
单他还好，非要把可可带进这泥潭里，固然，他两挣扎着越陷越深，也无比地想脱出。
“……你运气确实很好。”
可可捏他鼻子，咬牙切齿。
他闷声应着，眼带嘲讽——
“如果你指的是第十二次刚开局，出门就被车创死……”
“那哥们是的。”
山野间的夜静寂。
「00:25:12」
她闭上眼，尝试忽略那进入末尾阶段的倒计时，他呼吸着，对后来的结果不抱期望。
她的手贴在他颈侧，细细感受脉搏的跳动。
「00:07:12」
他忽然有个想法，如果有下一次，直接把这一百来次写成小说，放到网上寻求精神支援，幸运的话，或许会很受欢迎，赚一大笔钱也说不定。
“哦，好像是三十五还是三十六次来着，和小马一起跳车，他喵的，直接进轮回，笑死我了……”
他没有欣喜，没有激动。
仿佛置身事外，在讲着好笑的故事。
「00:05:35」
他试着去回忆每一个有趣的记忆点，可可沉默。
“唉，至少开始那会，我人生态度开始还是端正的。”
所有的比赛他都记在大脑里，下一次轮回直接复刻，天神下凡，看穿对面底裤，小迪直呼牛X。可可也凭借着记忆，抛弃摆烂，重登赛场，表现优秀。
「00:04:00」
这导致MRC和GG总是最后一天见，两个人总在比赛前一天较劲，赌谁实际操作失误，也会在对方夺冠的当晚抱在一起哭。
因为侥幸从夏季赛打到秋季赛，
便离死亡倒计时的终点不远了。
「00:03:51」
一般只打完夏季赛，花辞就会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死亡，荒诞而独特，富有戏剧性。
他们曾出去旅游，经历过冰岛的梦幻浪漫，共游过云南山水风情，瘫在英国小镇的双层巴士顶层看日落，在芬兰的花海里相拥，又回到乡野，漫步着，听收录着虫鸟们鸣声的风。
这些年，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，支撑着他们的执著。
“诶……顾梦怡，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「00:02:15」
“为什么想我活？”
他叹息，可可几度张合双唇，没说出一句话。
「00:01:41」
他曾经刷到过他们二人组合剪辑，一百多次的轮回里，每次都有人在替他们记录他们共存的痕迹。
彼此知道，情感界限在认知里已经模糊了。
怪事没有降临在他人头上，也无人能理解这段羁绊。
想来，爱也是如此，毫无理由，难以言喻。
「00:01:07」
“我还欠你一顿饭。”
可可回答，那将至末尾的倒计时占据了她漆黑的瞳孔，泪挂在眼睫上，无法掉落。
但凡他们看淡生死，不重感情。
可惜她重情重义孤注一掷，他臭不要脸苟且偷生。
「00:00:28」
这次，是真的玩够了。
花辞好像也感应到了什么，用他最后的勇气，
攥紧她的手，在那手背上印下一吻。
「00:00:00」
3
她在冷汗涔涔中醒来，神色惊慌。
队友们都吓坏了，上来围住她，枯草第一个握住她冰得吓人的手，给她传递温暖。
倒计时结束后，白色由视线的边缘扩散至中央，怀中的人渐渐变轻，化作飞散的银尘。
她回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起点。
不再是红绿灯路口，不再有一辆黑色奥迪失了控撞向对面，没有人靠在马路牙子旁等她出现。
“2023几月几号？”
出乎意料地，她双唇发白地问出这个，省略到最少。
小马和皮皮虾都端着热水递上来，445立刻看了眼手机，毫不犹豫地报给她:
“七月二十三。”
那噩梦般的七月二十二翻了篇。
她记得那完整的八十多年。
迎着所有人关切的眼神，她颤颤巍巍地解锁手机，点到手机联系人界面，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。
刚响几声，秒接通。
“喂，吵你爹睡觉干嘛。”
她听了千百遍他被吵醒后的声音。
她知道他在逗她。
“告诉你，我要写小说，就写个……”
“写个女主能看见别人头上的死亡倒计时，经历个一百次轮回救人成功，还想着蹭男主饭的故事。”
“忘记了，她还是第五人格现役职业选手。”
“GG啊，在她的预测拿了多少次冠军来着？”
“26次。”
她哽咽着回复，眼泪强忍着没掉下来。
“男主的队伍……比她多，他们总共赢了33场……”
那边他已经分不清是哭是笑，说话断断续续的。
“结局的话，你觉得应该怎么写？”
很长很长的沉默。
“来不来，我请你吃饭。”
八十年后，第二次她说出这句话。
「花辞鸢树自曝曾被队友胁迫拍合照。」
「三连冠！MRC的奇迹！」
「#花辞鸢树 预言#」
「花辞鸢树获得粉丝颁发的“世界最佳扯淡小说奖”」
「网文小说作家花辞鸢树对外宣称，
《百次回退》部分取材于现实。」
「他是如何以轻松诙谐的文笔描绘怪诞不经的“轮回”故事，并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中予以人深刻思考的？」
「本书自出版为止已销售超百万册，广受好评。」
「作为花辞五年铁粉，追主播到职业选手，最后到畅销小说作家，百感交集。」
「《百次回退》成热门话题——
“死亡倒计时”背后蕴藏的哲理。」
「《百次回退》作者郭森特别专访」
「从电竞选手至小说作者，探秘花辞鸢树“进化史”」
「《百次回退》作者郭森在访谈中大方表示，小说中女主形象大部分以其爱人为原型。」
「花辞舰长爆料花辞曾抢其情头开小号自用。」
「＃花辞名言＃」
「《百次回退》多国语言译本已出」
「＃MRC_Huac退役＃」
「GG俱乐部官方号点赞花辞微博致其禁言。」
「＃花辞鸢树 可可＃」
「＃《百次回退》破千万销量＃」
「近日，针对不实言论在各大平台上流传的现象，《百次回退》作者花辞霸气回应，妻子发博声援。」
「＃第五人格夏季ivl总决赛＃」
「MRC俱乐部官方发博声讨花辞偷回俱乐部逗狗。」
「情人节专题——作家与缪斯，电竞爱情照进现实！《百次回退》作者郭森与妻子发布会甜蜜携手。」
最初的2023年7月22日
“……”
女孩的手被温暖所包裹，她像是终于被击破了防备，慢慢蹲坐在地上，压抑着泣音，停止了干呕。
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完了，现在倒起酸来。
她目睹好友出事，那一瞬间好像有人将她打倒在地，她甚至来不及沉浸在痛苦中，就被要求着去面对。
但这怎么做得到？
她毫无形象地大哭，不再暗示自己冷静。
她想一个人，但还是有人找到她了。
“人真的走了……说什么都没用了……”
她扑在枯草怀里，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我理解你。”
枯草接过一旁递来的纸巾，擦去她面颊上的泪水，她眼睛失去焦距，茫然无措地看着模糊的虚影。
“什么？”
她艰难地开口，声音晦涩嘶哑。
大脑比身体反应得慢一些，他将对方紧紧抱住时，脑海内没有任何的想法。
“我理解你的难过。”
枯草顺着她的发沿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，并不在意被泪水濡湿的衣衫，语气里有明显的安抚意味。
那时她想着，如果能救他就好了。
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。
「《回忆录》——林深梦」
她身量不高，穿着定制的礼裙，一双眼睛望向远方，脚踝轻轻一转，向前优雅地迈出相同间的步子，提裙行礼，微笑低头，眼神上视:
她瞳孔中跃动着新奇，倒映着我微怔神情。
为何人们总爱形容一双漂亮的眼睛始终盛载碎星？
是当你望向对方的眼睛，心与神都安宁。
她双眼在那束日光下显的深邃，落日时是最美的，在那眼中可以窥见盛夏原始的俏皮。
她神色如常，看向他时一如初见的好奇，特意藏起了期待，等待他拿出赠予她的宝物。
她还是美极了，海边的风显得暧昧又轻快。
想想吧，在那一刻之后她还会用那满怀期待的眼神摩挲着中指上的钻戒。
现在她闭上眼摘下白手套了——
他的西服衣领染了花香，
她拉起他的手，于手背上虔诚地印上一吻。
日光给她发丝间笼上一层金纱。
淡雅的香水味离开了他的鼻间，他在原地待着，耳边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，燥热的风中有她的笑声。
他的促狭被一扫而空。
她提着裙子，光着脚踩在沙滩上，他拿着戒指追她。
她是顾梦怡，二十五岁，笑着奔跑在日光中。
永远是那位，喜欢捉弄他的爱人。
……
花园那一大片的玫瑰又开了，在风中它们稀碎地话语，舞动着艳丽的身姿，轻盈地，优雅地，美好得令人心神荡漾。
你曾经在雨中打着伞，像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起舞，转着伞戏弄着水珠，伸手抚摸着玫瑰花朵，转身躲避我的镜头。
百次回退，你始终停在原地，等待向我伸出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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